枯树
时间:2023-10-08 17:03 来源:荆门文学 作者:宇阳 点击:次
在我看来，枯树，是北方冬天的灵魂。时值初冬，寒风萧瑟，一棵枯树孤零零地站在公园一隅。树皮斑驳，躯干龙钟，瑟缩在冬寒料峭之中，看了就使人顿感苍凉。听老人讲，这枯树站在这已经有几年光景了。曾几何时，这棵枯树在春日的和风中，新绿吐生机；夏日的烈焰下，华盖送清凉；秋日的暖阳里，落叶纷飞扰；冬日的雪天下，皑皑披银装。
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一片绿叶都没有的公园，清晨，光秃秃的树梢配上干冷的空气，显得异常凄凉。在灰色天空的映衬下，白天，有种水墨画般的高级感。北方的冬天不光只有霾，偶尔也有蓝天白云，七彩晚霞，这个时候那些凋枯的树姿态各异，像是有着各自的性格，或勇敢或倔强，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。
天色渐渐阴沉，树叶直直凋落在脚边，一阵一阵的孤独与凄冷伴着风声越发的强烈，我的耳朵里只剩下风声，死寂到了极点。到底是枯树着新叶，还是新叶长在了枯树上？也许它们本就是两种生物，毫不相干。
夜晚又有几分恐怖片的神秘感，从高高的山往下望去，房屋渐次露出各式各样的瓦片来。我一眼就看见那棵枯树，它的枝干发黑，这种黑并不是棕色过了头的黑，极致又特别的黑夜里，似乎并不觉得突兀，它到底还是一棵枯树。蜿蜒辗转我终于找到了它，这是一棵很不起眼既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树，近乎哀伤的抚摸着它纹理粗糙的树干与树枝，一股神奇的触感在指尖蔓延开来，它顺着手臂到达我跳动着的心脏。
《淮南子》云“木叶落，长年悲”，我，也只有我，驻足枯树之下，内心不由得闪过丝丝惆怅，枯树也许死了，只有那饱经沧桑的躯壳，依旧倔强地伫立着，继续经受着风吹雨打、雷击日晒的摧残，光秃秃的残枝枯木早已没有人再愿意为它驻足片刻了，甚至有人觉得它大煞风景。姑且认为它们是枯树吧，因为它们黑黑的，光秃秃，随意伸出的枝丫，没有一片叶子残留在上面。其实，或许明年春天它们依然会长出新芽。枯树依然那样沉默古朴，粗壮的身躯与那些落叶相互体贴、安慰，却并不凄凉，凋落比盛开更有意味，枯枝比繁茂更有韵味。就是那样一棵棵枯树，于我而言，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。只看了一眼，便无法控制目光和脚步。
枯黄的原野上，有风，但不大。每一棵树都不一样，每一棵树都很美。我喜欢这样的深秋，喜欢这样无边无际的萧瑟，喜欢一棵棵枯树在蓝天映衬下的千姿百态。
或许是我的脚步惊着了一群隐藏在草丛中的鸟，就在我自顾自奔向一棵筑有鸟巢的枯树时，它们瞬间四散而飞，倒把我惊着了，站在原地不敢动。如果不是树叶尽落，揭开面纱，你都不知道它的枝干原来这么美。仿佛芳华褪去，只剩下坚实的脊梁。你能看见，它原本最真实的样子，不论春天的它多么生机盎然，夏天的它多么苍翠茂盛。
人也是这样吧，小时候，盼着长大长高，长大后，沉溺于这个社会赋予自己的各种标签。历经潮起潮落，洗尽铅华，才能活出自己最真实的样子。你又怎会知道，最真实的样子一定就不美好呢？
枯树发芽，福由心生。有些树都尽乎干枯，眼看就像要枯死，却突然在新的春天来临时又重发新芽。芽是如何发出来的呢？发芽的源动力又来自哪里呢？待到春天来临，地气上升，只要还有生机，枯树就会借助地气生发。枯树发芽，正是通过地气和树自身的生机来达成，这就是枯木逢春吧。人也同样如此，很多人老了，如果内心不再有生机，就难免会进入自然衰灭。但如果内心生机不减，就会如枯树发芽一样，再次焕发新能，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层面都会获得新生。
老枯树兀自站在那里，站在岁月的边缘。它是孤零零的，在它的旁边再也找不到第二棵树。任风雨侵蚀、腐蚀、磨损。那不明来历的残缺之美让人震撼，心里咯噔一下，仿佛庞大的孤独在这里膨胀，只听得见呼呼的声音。站在枯树边，不言不语。我知道，这个暮冬的黄昏必属于你和我，我与枯树已成为唯一的知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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